在“一带一路”倡议带动下，中国企业加快了在东南亚地区的布局和投资。得益于优越的地理环境和充裕的劳动力，越南成为全球资本追逐的热土。社会主义国家的传统友谊，相似的政治体制和东亚文化，全面市场化带来消费能力的快速提升等都是中国企业投资越南的有利条件。那么中国资本来到越南，可能面对哪些挑战？通过实地考察，我们总结出中国企业投资越南在劳动关系和产业环境方面必须纠正的六个印象误区。
误区一：越南的劳动力成本低廉。越南有严格的最低工资标准管制政策，最低工资标准由国家统一制定，全国按经济发展程度划分为四类地区。位于北部的首都河内和南部的胡志明市属一类地区。近年来越南通过国家立法，每年1月全国统一提高最低工资标准，每年增幅达到7%—15%。2013年一类地区为2350000盾，2014年为2700000盾，2015年为3100000盾，三年时间最低工资标准上调50%。2016年一类地区最低工资（月薪）标准为1070元人民币（3500000盾），而四类地区仅为2400000盾。2016年广西南宁和河南郑州最低工资标准为1400元。广东省河源、韶关、清远为1210元。
我们走访的几家企业工人基本月薪普遍在1500元，加上加班费一般可以达到2000元左右，越南实行的是一周六天工作制，五险一金制度与中国大体相同。越南的劳动监察部门对外企监管非常严格，外企必须严格执行劳动法规，因此，外企在越南的人工成本相比本地企业来说要高20%，否则无法吸引本地劳动力加入。考虑到越南劳动者的生产效率还不高，所以其薪酬相对于中国内地的河南、广西以及广东省内的清远、河源等地区来说并不算低。
误区二：越南劳动力供应充沛。越南也正在经历由农业社会向工业社会的转型，大量劳动力从农村释放出来进入工业生产和城市服务业领域，这种情形与中国走过的路大体相同。不同的是，越南的劳动力本土化就业非常突出。受长年战争影响，越南的性别比例倒置，男性劳动力比较短缺。越南工人很少离开家乡外出打工，一般都是集中在家乡附近工作。
对于投资来说，严重依赖本土劳动力尽管可以节省工人生活管理成本，但是有两个比较严重的后果，一是劳动力区域供应短缺，交通距离十公里的劳动力是主力军，如何在有限的劳动力市场中保持持续的劳动力供应，投资方必须精心测算。二是劳动力管理困难。劳动力严重本土化，工人的生活习性难以在短时间内改造，工人的谈判能力强，可以选择不断地换工作。作为提高劳动生产效率的宿舍管理模式一直被台商在中国大陆发挥到极致，统一食宿，军事化管理有利于训练出一批高质量劳动力，但是这种模式在越南尚无法推行。近年来外资迅速进入越南，越南统计总局数据显示，2015年全国吸引外资总额达227.6亿美元，同比增长12.5%，河内、胡志明、海防等城市已出现用工短缺现象。可见，越南的劳动力供应并不乐观，未来10—20年内越南的人口红利可能消耗完，劳动密集型企业投资越南应该有预警。
误区三：越南工人吃苦耐劳，劳动效率高。世界经济论坛《全球竞争力报告2016—2017》认为越南劳动力市场效率排在全球第63位，而中国排在第39位。有四个因素影响越南工人的劳动效率，一是越南处于工业化初期，农民进入工厂，适应现代工业化管理还有一个过程。我们在一家包装厂访问时，总经理反映说工厂对中国员工迟到的惩罚是迟到一次就要扣月度全勤奖，但是越南工人每月迟到三次才扣钱。二是越南基础教育相对落后，绝大多数地区还没有普及初中教育，即便一些基础性的生产知识和技能学习也需要很长一段时间进行培训。第三个因素如前文所述，越南工人的谈判能力强。第四个原因是越南工人对加班文化比较反感，他们下班后都要赶回家居住。因此，总体来说越南工人不如中国工人吃苦耐劳，劳动效率严重落后于中国工人。
误区四：越南工业基础落后，中国产品竞争力强。现在中国成为越南的最大贸易国，主要集中在初级工业品和日常消费品方面。但是越南消费者对中国产品质量评价不是很高。以摩托车市场为例，力帆摩托在20年前风靡一时，占据了越南摩托车的主要市场份额。随后中国各个摩托车厂家大量进入越南，国内摩托车价格大战在越南上演，价格越压越低，质量也出现下滑。现在越南的摩托车保有量约9000万台，中国品牌摩托车占有的市场已不到1%，日本品牌已经全面占领越南市场。
越南的消费市场在逐渐成熟，由于对中国产品的评价不高，日韩等国家的产品已经取代了中国成为高质量和高科技的代表。因此，中资企业和中国品牌要进入越南，必须认识到，高质量的产品及服务才是占领越南市场的通行证。
误区五：越南是中国去产能去库存的替代国。越南的经济发展迅速，确实需要大量的工业原材料，钢铁、煤炭、有色金属、水泥等大宗物品的消耗量非常大。不过越南对环保的约束比中国还要严格，民众环保意识较强。2016年6月，因为工业污染导致越南河静、广平、广治和顺化四省大批鱼类死亡，越南资源环境部组织了跨部委检查团和多国科学家一起进行调查，台塑河静钢铁公司董事长向越南全国人民道歉，企业至今仍处于停产状态。台塑事件之后，越南政府加强了对外资项目的环保审查力度。
中国光伏企业产能严重过剩，整个行业进入了寒冬。近年来数家有远见的中国光伏企业进入越南投资，主要原因是通过越南出口可以规避欧美的反倾销惩罚。光伏是一个资金和科技密集型产业，越南政府对这类企业非常欢迎。中国越南总商会负责人表示，在中国发展遇到瓶颈的行业都来越南寻找机会，但是光伏业在越南的机会并不被看好。
误区六：中国是越南最大的投资国。当下，越南各地展开吸引外资竞赛，地方政府出台了各种优惠政策吸引外来资本，有些地区对外资实行三免七减半甚至四免九减半的优惠政策，即前三年或四年免税，后七年或九年减半征税。中国对越南的产品出口排在首位，中国是越南最大的贸易国，中国贸易顺差非常大，以工业制成品为主。越南对中国的出口以大米和水果等农产品为主。2015年韩国在越投资协议金额累计达440亿美元，居在越投资国首位。日本在越投资协议金额累计达395亿美元，累计投资总额居第二位。中国是越南第九大投资来源，排在韩国、日本、中国香港、中国台湾、新加坡、美国等之后。近年来中越高层互访频繁，两国政治信任增加，中国企业大幅增加在越投资，从2012年的3.12亿美元增加到2014年的79亿美元。
在“一带一路”倡议带动下，中国资本开始“走出去”，寻找更多的商业机会，政治上的稳定是最重要的前提条件，国家力量和国家意志在其中发挥了非常重要的作用。2015年11月国家主席习近平对越南访问后，中越两国经贸合作全力提速，中资企业在越南迎来了一个非常好的时机。由中国深圳市与越南政府合作在海防市开发的深越工业园成为外资企业投资首选之地。目前，来到越南的中国企业以民营企业为主，占据中国经济命脉的国有企业投资越南的份额非常低，进入越南的中国国企主要以路桥工程承包、电信服务或者贸易为主，大型制造企业不多。因此贯彻中央“一带一路”倡议，投资越南，国有企业应该带好头、铺好路。
（作者单位：华南理工大学劳动关系研究中心；华东理工大学社会与公共管理学院 黄岩 孙中伟）
责编：周秋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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